好好

晚上吃什么?

【云画的月光】并刀如水

🌙 是我心中的zw之最


Du.:

感谢上一棒  @chestnut ~


  


——




  


——我们年轻,我们相爱,我们四处杀人。




    


——


 


    他睁开眼睛时候是下午,风声飒飒,沿着窗户翻滚着撞进来。宿舍里只他一人,清净的好像跟世界隔绝,仝卓伸长两条手臂,把自己舒展开,身上的骨骼一阵作响,听着倒像是个年久失修的机器。他翻个身趴在床上,捞过手机来看看,很好,没有未接,一切正常,万事如意,代玮没有发消息,他的大脑就慢悠悠启动,川哥发来武器修整,好,一会儿去,任务报告和心理辅助,一会儿看时间,好久没跟琦哥聊天儿了,黄子问他晚上去不去吃饭,嗯,一会儿再……不对,饭还是要吃的。仝卓爬起来,往外看倥偬的树和粼粼的湖。上次代玮说,他们学校也有一角仿佛相同的景色。他当时怎么回答来着?


    仝卓把头埋进木盆里吐出几个气泡,记忆浮现,他和代玮说那你以后想我的时候可以去看看,就当哥哥在你身边了。


    代玮撇嘴,说又来了。


    他笑起来。然后拉开窗户,一跃而下。


  


    


    “仝卓啊?”有人叫。仝卓瞬间站直,掬起一张笑脸,转过身来:“啊……廖老师下午好。”“下午好,”老师点点头,“精神头儿不错啊,刚休息好?”仝卓一副乖巧模样,老师已经不吃这套,仍责怪他:“二楼也不能总这么直往下蹦,知道你轻功不错,但万一楼下过人呢?伤着谁都不好,上次黄子不就把人砸进医院了?”仝卓忙一连串答应,脚下不停,一路小跑,还是企图申辩:“嗨,我这不是刚接到川哥消息太激动么……下次绝对不会了,您这是下班了是吧?好好儿休息,我得赶着去看刀了!”


    “正经走路!”廖老师说。


    于是仝卓到了阁底只好老实爬楼梯。先前他们还没装监控,一群人个顶个的爱飞檐走壁,都是血气方刚的二十啷当,谁又能服谁,你花五十秒我四十七,你使八步赶蝉我就燕子穿云,最后激得王凯都出来露了一手规整漂亮的梯云纵,廖老师当时在走廊尽头打电话,就见半截铁塔从面前直直蹿上去,好不震撼人心。


     


     


    他一路脚步快乐,沿着走廊跑过去,木头地板啪嗒响,推开尽头大屋的门,正碰上李文豹在屋里急的团团转。见他就似盼来救星,忙说:“哎呀,仝卓哥你来的正好,我和川哥正发愁!”仝卓一挑眉,朝气又仗义:“什么事,怎么了?我是来找川哥拿刀的。”鞠红川揽着他的肩往外走,一边说:“刀的事我们回来再讲,先和我去运几个人。”仝卓眨眨眼:“运几个人?川哥,我倒是没想到你,咱们是正经单位,招大学生的,你可不要乱来。”


    鞠红川作势给他一手刀,仝卓笑嘻嘻翻腕子接了,还悄悄往脉搏处探。鞠红川手指弯过来对准他穴道,仝卓见好就收:“去哪儿,运谁?”鞠红川叹了口气:“太白楼,博豪打电话来,光哥和南枫醉倒在那儿,他一个人摆不平。办公室要留人,豹豹更没有驾照,我俩正一筹莫展。”仝卓觉得惊奇,随即又好像明白些什么:“他们今日休假,便去喝酒?”鞠红川点头,跑向那辆面包车:“也不知是怎么了,往日从没见这两人醉过,更奇的是清醒一个竟是博豪。待会儿可要好好问。”




    仝卓熟练地钻进驾驶位。他常出外勤,到处乱跑,车技和马技都是一流,传说摩托也开的极好,没什么交通工具合规走兽驾驭不了,也偶有传言讲什么上五天揽月,下九洋捉鳖——江湖上讲究名头,有半分常能吹成八分,甚至有一次,刚来实习的梁朋杰好奇问他是不是会开飞机,仝卓满脸迷茫,张超则大笑起来。仝卓想了想便明白个中原委,很和善地说,那倒是不会,黄子弘凡嘴里跑的火车也一样也没开过。十分钟后蔡程昱笑出了HighC。


    


    


    他们一路飙到太白楼,斜斜往门前一扎,惊起几匹马,仝卓忙蹿下来,和小二打招呼说接个人就立刻走。小二倒认得这辆车,堆起笑脸说您请便嘞,那三位爷在楼上雅间儿。两人忙快步上去,陈博豪看见他们像看见救星,另两条大汉一仰一趴,正哭的痛快淋漓。仝卓打口型问:怎么了这是?陈博豪一脸哭笑不得:谁知这二位都是铁汉柔情……仝卓平白听得个八卦,瞠目结舌。他们三人拼了劲,把这二位醉酒豪客塞进面包车,陈博豪去牵马,仝卓刚要钻上驾驶座,忽见一匹枣红马驰来,在他身旁急停下,心里赞一声好马,抬眼一瞧,又是熟人。星元单手扯住缰绳,冲着他一抬下巴:“这什么阵仗?”


    仝卓和他讲了,又问:“老舅来这儿有什么事?”星元往车厢扫一眼,笑道:“打两壶酒,你们先回吧。”


    仝卓踩下发动机,面包车窗户大开,四处漏风,咋咋呼呼在路上跑,陈博豪驾着三匹马跟在后面。南枫似乎被风吹的清醒了些,红着眼盯着后视镜看了半天,突然问:“仝卓,情为何物,如何能许生死?”仝卓下意识接话:“你怎么知道能?说不定明天就不这么想。”


    南枫摇摇头:“他看我一眼,我觉得就是立刻死了,也已经无所谓。”仝卓心里一动,好像察觉什么。洪之光却说:“本来就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过活,能替他挨到挡枪也不算吃亏。”鞠红川插不上嘴。他生活正美满,和金发碧眼的美艳女侠成为一双爱侣,早已不想这些,在刀尖上倒活出安稳来。


     


  仝卓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咽回去。他的心思一缕一缕在胸腔里打成死结,扯着血肉,重逾千斤。他讲不明白。他不能讲。


      


      


  南枫絮絮叨叨又说些胡话,什么一夜情,铁砂掌,挡下暗算,好像忘得干干净净,人怎么真能绝情?仝卓越听越头大,眼角瞥见红马飞驰,总觉得自己离被灭口不远。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南枫搭着他的肩,终于沉默许多,变得语重心长:“别做冲动事,一定要后悔的。”仝卓笑着瞎点头,把他们哄去办公室沙发上睡觉。鞠红川松口气,说:“等着,我给你拿刀去。”


  仝卓又高兴起来,环视一周,看见廖佳琳已经来上班,凑过去说:“廖老师,上回您给我那核桃我盘着了,好像真比之前亮些。”廖佳琳把茶杯搁下,笑眯眯地:“挺好,拿出你追人的耐心盘,早晚两样都要成。”仝卓脸一下子僵住:“您这哪儿听来的胡话,说笑了。”廖佳琳扶扶眼镜,耸肩说:“你这样也不是事儿。最近拼了命的跑,刀下人头滚滚,连血迹都难清理,听说几座山都被你杀个干净?外面都闻风丧胆,猜你要自立门户才震威风,我想你戾气太重,你却还是副笑模样。这主意都压在心里啊,总不成样。”


  他头上梳着髻,穿棉布长衫,背后窗户外是青山云雾,一派高深莫测,像来点化仝卓的仙儿。


           


  鞠红川这时把刀拿来。仝卓呛啷一摁绷簧,柳叶刀银纹精细,刀口雪亮,已经不是他送来时裹满血污的模样,而成干干脆脆,漂亮之极的一把刀,照见他眉眼浓烈。仝卓用这把刀砍下过几百颗脑袋,功劳簿上一清二楚。最后能换得什么呢?功名利禄,还是闻名丧胆?或者是天下太平?


  


      


     


  他重新合上刀鞘,对廖佳琳说:“我想不好。我打小学艺,一路走的还算顺遂,自觉是个中不溜的功底,看似顾得好自己。可是若要牵涉别人,万一我行差踏错,就像……您知道那次。那时我经验太浅,你和凯哥都劝解我,总算过得来。可如果是他……后面我不敢想。”


  廖佳琳看着他,叹了口气:“年纪轻轻,心思太沉。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仝卓又笑起来,仿佛没说刚才那番话,只是个轻松散漫的浪荡侠客。抱拳告辞,一路大步回到自己那屋子,撂进椅子里。忽然脑后传来一道急促风声,仝卓手一扬,抓住飞来的酒杯,一饮而尽,做捧心苦痛状:“我明白,是我知道的太多了!这杯鸩酒,臣喝的……啊!”星元已经拎着酒壶坐在他桌子上,踹了他一脚:“小兔崽子,哪来恁多戏,我说你什么了?你知道什么了?嗯?”


  仝卓笑嘻嘻地:“没,您说我知道我就知道,您说我不知道呢我就是刚从宿舍睡醒了过来的,什么都不明白——哎哟这酒,可有点儿烈啊。”星元没接话,又给他倒了一杯,自己咂了会儿,才慢悠悠开口:“我听说你那个案子,可能有点儿变化。”


  “什么变化?”仝卓坐直起来,笑容收了,认真的紧。星元说:“吃了饭鹤估计就要来找你,我提前和你透个口风。那帮人打算趁着明天,去临市捞一票,上头的意思是在那边布个局,一网兜底——但我记得你查过,这群人不好兜。”


  他话说到这儿,仝卓已经明白了,两条眉拧起来,屈着关节在木头桌子上敲的一下一下。星元见他明白,就拎起酒走了。他走路太没声,仝卓回过神来已经是手机在桌上一连串的响,他连看都不看一眼,抄起手机往餐馆跑,除了黄子弘凡没人会这么发消息。他们今天约着吃自助,号称是要给仝卓接风,当事人却全没当回事,实在是他出差太频繁,这理由还不如说想改善伙食来的郑重。


     


      


  黄子弘凡高捆马尾,穿一件雪白的文化衫,印四个“莫挨老子”的大字,脚上还蹬着双凉拖鞋。高杨倒明显是从办公室来,扎襟箭袖,漂亮工整,就是吃起烤肉有些热,脑门出了层薄汗。仝卓手机一响,他点开看,立马笑的眉眼弯弯,被高杨看在眼里,撇着嘴拿胳膊肘捅人,示意黄子弘凡瞧。仝卓瞅了半晌,把手机放下,低着头边吃边笑,温柔的一塌糊涂,和那个斩遍山林的罗刹判若两人。黄子弘凡伸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说句话啊,代玮什么时候来?找他有事儿,上回非说我剑法太飘,嘿我真是……他一个拿刀的怎么可能明白我们这剑走轻灵的精髓?让他过来,我俩试试,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欺负他。”


  仝卓白了他一眼:“你可拉倒吧,到时候被他打哭了不要找我告状,你看他好欺负?那次谁被他勒着脖子嗷嗷叫,哎哟不敢想,太惨了太惨了。”黄子弘凡笑起来,也不和他计较:“快说,代玮什么时候来?找他玩儿呢,你俩一个要去刀尖舔血一个要去公堂装门面,让我和我们小代同志逍遥快活去。”仝卓慢悠悠地说:“那你可排吧,他明天的假,晚上先和我吃饭,后天呢就看我俩心情,你猜猜他回学校之前会不会有空?”


  黄子弘凡指着他鼻子:“你行,我现在就给他发消息。反正你们还没捅破窗户纸,我约他也是名正言顺——哎,仝卓你到底行不行,给个准话,你究竟要吊他到什么时候呢?”


  仝卓正刷一片五花肉,顿了顿,一副高深莫测:“你不懂。”“我怎么不懂?来你让高杨评评理……”“黄子挺懂的,”高杨憋着笑,“你就当他懂吧。”


  “针对我,”黄子弘凡拿筷子指指点点,“行,你俩就针对我吧哈,就贫,我不说了!爱怎么地怎么地。高杨有本事晚上还睡你那小破宿舍去。看我干什么?要不你回去睡医馆啊,我看那护士小姐姐都挺喜欢你的,让你蹭一晚空床位应该没意见吧。”


  仝卓笑出声:“对,今天我遇见廖老师,他还和我提起你把高杨砸进医院的事,让我别学你。”


  “你是不能学,代玮的小身板可禁不住你砸,”黄子弘凡喝了口啤酒,“不过我当时也真没想到啊,偏偏砸中是他,那不是天赐的好机会?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呢!”


  仝卓发出假声男中的感叹,谁也想不到,廖老师在外面拎回来的机敏小少侠会叫公堂里的小捕快捆住了腿脚,浪迹天涯无拘无束的梦想就此夭折,万水千山变成油盐酱醋,“此山是我开”成了一句“呔,捕快办案”,可惜啊可叹。黄子弘凡认为这是胡说八道,“难道我还会跟着他办一辈子案?指不定哪天我就跑了,自个儿潇洒去了。”他说的坦荡,高杨就在旁边听着,脸上平静,看不出心里怎么想。仝卓朝他摊手:“你看,我就不成。你觉得我和代玮如果说开了话,谁跑得了?”


  黄子弘凡眼睛转了半天,也只好认他这话:“你俩一个比一个完蛋,到时候就死死捆在一块儿,我看谁也别想跑。得了,你要是这么想,我也不劝,反正我看你一直这么吊着,他实在烦恼的不行。没准真能被你熬跑了,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明天你生日,我们多半没机会和你俩打岔,且先祝你一句生日快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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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玮到底给他准备了什么礼物?高杨你就告诉我呗,我怎么可能出去讲,我恨不得仝卓当场惊的心脏病发作,我好去尽情嘲笑他。我知道代玮让你帮忙搞什么证件,所以才来问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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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的蝉还没开始叫,天色刚擦黑,山边还有夕阳。高天鹤嗤笑一声:“你舍得?他真转身走了,你别喝翻在太白楼,让我去捞你。”


  仝卓坐在窗户框上看那一抹橙红慢慢褪去,冲着大山唱了一嗓子,余音绵长,鸟雀惊起:“当然舍不得了!我心里对他怎么样,你还不清楚?可是我怕啊。”


  “连他还在学校的都不怕,你收割性命的玉面小罗刹……好好好,你这个绿林上有名有姓的索命鬼,又在怕什么啊?”


  “就是因为他还是个学生呐,”仝卓晃着腿,慢悠悠地说,“天下在他眼里终归太平清明,不知道江湖其实兵荒马乱,我其实也并不想让他明白。”


  他眺望出去,晚霞红的通透灿烂,温柔覆在湖面上,映成一片漂亮的波光,比仝卓梦里的血泊全都要浅淡安详。


  代玮说他梦见了山后的湖,或许就是这样的湖吧。


  “这样干干净净的他,多珍贵啊。”


       


  


  高天鹤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也太爱他了。”


  仝卓笑起来:“我第一次在夜里遇见他,也想不到今天。”


       


       


  那时候他去公干,半夜回来,绕到去市里买宵夜,背着浸满血的刀,钻进人流,斗笠背在背后遮挡,满脸笑容,说话声清楚明朗,因此不曾惹人怀疑。然后他寻个没人的地方,踩着飞檐上去屋顶,抱着一盒虾,一路往宿舍跑,却看见训练场有光芒一闪,是刀光无疑。仝卓脚步便停下,折向训练场,站在旁边小楼的脊柱上。场间竟然三三两两有几个人,仝卓这才想起,已经是该单位招兵买马的时候了。他于是坐下,津津有味的吃虾,一边看那人练刀。


  那瘦高人影拿的是把雁翎刀,路子和刀形一般正,漂亮且单薄,是学院里练出来的标准样式。仝卓看了半晌,总觉得姿态正的纤尘不染,仿佛满地月光,不曾沾染半点血色和杀气,像打破银盘,叮当作响,让人平白有两分心痛。仝卓好奇起来,扣上斗笠,抽出刀要去会这个人。


  他没能失望,男孩子的长相和他的刀法一般漂亮。仝卓说自己也是来面试的,想和他切磋,男孩子也有些跃跃欲试,客客气气请他出招。仝卓毫不客气,挥刀便上,两个人你来我往战在一处。仝卓毕竟已经真在江湖打过滚,应付起来绰绰有余。他路子又野又飒,不讲套路不论道理,刀刀迅捷,男孩子有些招架不及,却仍勉力抵挡,路数不见大乱。仝卓心里赞一声好。


       


  谁会不说好呢?一个正当年华伸手利落的优秀学生,有野心又极乖巧。除了那几分面对偌大江湖的生涩与紧张,谁不赞一句好?


        


  仝卓第二天坐在面试厅堂的房梁上往下瞧,刚长成的国家栋梁在他眼底一茬一茬地过,确实让人眼花缭乱。但他一眼就能从中找到代玮——前一晚走之前仝卓摘下斗笠冲他一笑,他们互相报了姓名,那时候仝卓的刀还压在代玮喉头,他却丝毫不怕,像是信任仝卓不会伤他,只是看着仝卓,跟着他重复了一遍名字,仝卓。他的眼睛映着月光,亮的不像话。


  代玮站在人群里就像一把未开刃的刀,素气,冷清,不凶,但有十分青春,百分崭新。仝卓很喜欢,他见过的腌臜太多,世界浑浑噩噩,代玮却是被世界保有的最好的那部分,让人好像看见希望。没人会不喜欢。


     


      


  那时的仝卓,也不会想到今天。他对着山林和晚风喃喃自语,如果我让他无所顾忌地爱我,万一我像今晚一样,可能一去不返的时候呢?他会气得咬牙切齿吧,会哭吗?我还没见过他哭。代老师不会哭的,不要为我哭。


  高天鹤站在办公室里,看他坐在风中,像是随时就要飞走。随即却突然反应过来:“今晚?你要去哪?”


  仝卓回过头来笑:“那案子我查了那么久,也该去结了吧。”


  高天鹤一下明白过来,忍不住怒吼出声:“你给我站住!上面有了其他安排,今晚你给我老老实实养精蓄锐,明日有用你的时候!”


  仝卓低下头,慢慢说:“组长,这就没意思了。我拼死觅活一个月,不说上刀山下油锅,身上伤疤也添几条。现在顶上一句话,我这事情就都白做了,哪有这样的买卖?”


  高天鹤嘴唇发抖:“不行,我绝不能同意。你不能坏了规矩。这太危险了,之前几次我们没出手,不就是因为太险?”他伸手抽出长鞭:“你如果坚持,也别怪我对自己人下手太狠。”


  “规矩不就是用来坏的嘛,”仝卓笑的没什么温度,“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侠就不说了,你我都明白。我也上过大学,成绩还算不错,也称得上半个儒生,组长你知道的。我今天去了趟后勤,和廖老师聊了几句,组长你应该也是知道的。我向他讨了点东西,对身子没什么坏处,只是肌肉无力而已,用来活捉应该是个好使的,我打算实践一下。”


  “实践个屁,”高天鹤又急又气,连手也开始抖:“这样没有检验的东西从来不用在敌我差距过大的时候,仝卓,你疯了,连这个都忘了吗?”


  “那倒还没有,”仝卓说,“所以我刚才用了一点。好了,组长,你不要生气,等我快解决事情,就叫人来找你。你最近也劳神劳力,不如坐下休息几个时辰,如果我没回来,代玮明天下午四点一刻的车,你记得帮我给他带句话。”


  高天鹤的鞭子落在地上,痛苦地闭上眼。


  “你告诉他,不要找我,也不要记得我。江湖其实有点危险,但他可以保护别人,他的刀已经可以开刃了。”


  “……我心里没有过他。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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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代玮呀,他给仝卓买了一辆机车,挺贵的,托我帮他办了这里的牌照。不过这应该不是重点。我知道他跟仝卓说明天下午的车次,但他今天晚上就会骑车过来,要给个零点钟的惊喜呀。”


  “诶呦卧槽,没想到代玮也还挺会啊?很好很好,我就想看人工卓震惊吃瘪的样儿……哎我们能去围观不?代老师这一手玩的漂亮啊。他不是说仝卓说的话他一句都不信的?这也算是骗到仝卓一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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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仝卓这匹马已经年龄不小,壮年就要结束。他平日不怎么赶路,因此也和这匹曾经神骏非凡的良驹相处的很好。他穿着夜行衣,扣上斗笠,背着自己的刀。到了这时候,他才发觉原来自己和这把刀相依为命。


  也对,刀客的刀本该就像自己的一部分。他脑子里异常清晰,却也很乱。玉面罗刹……好吧,仝卓很嫌弃这个绰号,这时候却也没时间反对它了,玉面罗刹传说中所向披靡,但也没那么逆天的本事。这次他被逼入绝境。组织上面有对方的卧底,他不敢想如果拖到两天后的局,会死多少人。他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因此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没敢惊动任何人,谁都不能完全信过,所以他很可能会死。但只要敌人受到重创,他就算成功;或者他能拖时间到高天鹤带人来救他,兴许还能留下一条命。但仝卓不能思考太多退路。


  人一旦思考太多退路,就前进不了了。所以他的大脑灵光一闪,就想到代玮,又觉得自己好笑,是个傻子。


  好吧,仝卓的心情莫名其妙好起来,如果他这次能活着回去,就去追代玮。管他那么多呢。


  他这回可来真的。


       


     


     


      


    


    


    


   


  代玮在考场看遍了每一张脸,也没有那个掀下斗笠冲他粲然一笑的人,他心里有点七上八下。不过面试还算顺利,考官对他笑的很和蔼,看来好学生牌又一次打赢。然后他走出考场,就看见他找的人坐在树上,含着片叶子吹口哨。代玮笑起来。


  “你不是来面试的吧?”


  “哎呀,忘了告诉你,我是来面试学生的。见习考官,没猜到吧?”


  “我怎么信你?”


  “刚才你们考试的时候我就坐在上头。没发现吧?我气息顶好呢,出去杀人就得练这个,敌人发现不了你。哎,别这个表情嘛,我说的是实话,你看,这是我的考官证。要不送你吧,我证件照还挺好看的。”


  代玮故意板起脸:“没心情和你闹,我的考试没过,要走了。以后就江湖不见吧。”


  “不可能。”这个眼睛弯弯的英俊男孩儿说,“除非几位老师都是傻子,才会放走你。但我知道他们不是,所以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重新认识一下,我叫仝卓。你呢?”


  “代玮。”他微微低头,笑了起来。“我叫代玮。”


  


  


      


  


  代玮走进会议室的时候,高天鹤已经被救起来,身体却还没恢复。代玮无意打断会议,只环视了一周,却发现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自己,而要找的人毫无踪影。


  外面已经在下雨,他的皮衣全都湿淋淋。


  可是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的敏锐让他语音发颤。


  “仝卓呢?”


  没有人敢回答。


  “仝卓说他今晚休息。他人呢?”


  


  


  


  


  


  


  劈,砍,回挡。袖箭,金镖,飞蝗石。


  仝卓在人群里横冲直撞,刀光开路,暗器帮衬,没有人能够抵挡,但所有人都来杀他,几十上百,没几个庸手。他已经杀的血红,眼睛,刀,黑衣,面孔,浸透了血水,大雨冲刷,又很快被染红。


  他大笑着,杀的酣畅淋漓,像是来参加一场模拟游戏,尽管挥刀就好。


  他已经疯了,他是来送死的,一个人怎么杀得完这里所有人?其他人都这么想,仝卓看起来也是。直到他出其不意地冲上厅口,把刀横在一把手脖子上时,所有人才明白过来,他们又被骗了。这位大名鼎鼎的年轻刀客根本没狠辣且不知好歹到想把他们全杀干净,于是双方陷入了僵局。


  老大是不能不顾的,但这个人也是不可能放走的。


  他的手依然很稳,刀依然很快。一把手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先稳住局面,寻找机会。他们埋的内鬼没有消息,说明没有大部队会来接应,一个人是吃不掉这个帮派的。仝卓是单刀匹马来的——噢,他甚至还放走了那匹马——那就是有来无回。


  那么这是苟延残喘吗?


  


  仝卓也没想好。但他只是还不想死的太快。


  


  然后不想死的太快的仝卓就看见一个很快的人影沿着山道杀上来。


  笔直,迅速,出其不意,一板一眼的干脆利落。


  是把雁翎刀。


  仝卓眨眨眼,感觉自己可能已经死了,不然怎么会在幻觉里看见代玮那双映着月光的、明亮的眼睛?


  甚至燃烧起来,比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还要浓烈,一瞬间就点燃他整个儿胸膛。


  


       


  嘎子哥有一次喝酒时候和大家说笑:“什么是年轻?年轻人的眼睛是能烧起来的。我就能。所以我说自己是96年的,你们也不用反驳。”


  大龙哥就在旁边:“是吗?那我呢。”


  “你当然也能烧起来了,”阿云嘎假装很认真,“烧不起来的啊,就比如说那王晰啊,对不对。那真是老了。”


  结果晰哥在二楼听的一清二楚,端着酒杯走到栏杆边,往下一甩,白瓷酒杯直直嵌进木桌子正中央。


  “阿云嘎,我告儿你,说话给我注意点儿哈。这次没和你抢大龙,算你走运。”


  


  


      


  代玮杀到仝卓面前的时候,仝卓觉得他的眼睛也已经变成红色的了,不知是血染的,还是火烧的。像血月了。不过他自己可能也差不多吧,仝卓想,或者可能像宇宙里发生裂变反应的太阳吧。


  


  


  代玮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不过比别人来的快一些。他遇上那匹半老的马,却没骑它,而是让它领路,山地机车他已经开的很熟练了。


  他和仝卓又背靠背收割掉十几颗脑袋,大部队才姗姗来迟。路上高天鹤诱出了内鬼,此时正被绑着,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尸身遍地,狼藉一片,中间围着两把刀,年轻气盛,肩背相抵。近身者皆死在脚下。


    


   


  -


  


  仝卓不喜欢医馆的药膳味,浓烈刺鼻,还总是提醒着伤病、生死这些很不潇洒的事情。


  可惜现在他说了不算。他也不敢说。


  代玮骑着机车带他一路冲回来,路上一句话不讲。他扣着头盔,夜行衣破了好几处,湿的透心凉,在后座上抱着代玮的腰。代玮一身黑色的皮衣,腰细腿长,手感极好,他有点想喷鼻血,却又不敢轻举妄动,怕代玮真的半路把他撂下车,甚至扁一顿也有可能。


  然后代玮就直接把他拉到医馆,不由分说挂了号,让他去做全身检查,里里外外,一样都不能省。他们有单位的证明,可以办加急。即便这样,他们也从天光大亮,一直查到太阳落山去。仝卓身上只有几处皮外伤,不知是命大还是好运,连旧疾都没几处,一包扎还算是能活蹦乱跳。他看着代玮坐在对面翻看他的体检结果,心里忐忑,笑着说:“代啊,我身体挺好的,一直都定期检查呢。你看,这全都没问题,唉,世界上怎么还有我这么健康的人?”


  代玮没抬头:“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仝卓挠挠脖子:“……嗯,我知道。对不起,又骗你了。”


  代玮没说话。他又说:“可是我必须去呀。代,我不能让兄弟们受那样的损伤,你能明白我的。我要做侠客的,义字当头嘛,为了朋友,两肋插刀,是不是?”


  “那为了我呢?”


  仝卓怔住了。


  代玮抬起头,眼睛里泪光往下直落:“组长怕你回不来,都告诉我了。仝卓,你是不是什么都不愿意为我做?”


  仝卓慌了神:“不是的……代代,我,我不知道……你别哭,你看,你救了我,现在我这条命都是你的了,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什么都可以,我什么都答应你,好不好?”


  代玮哭着说:“你说你心里没有过我。”


  “哎呀!”仝卓一拍大腿,“我那时候不是以为……算了,我不解释了。我是混蛋,那是我又在骗你。你看着我,听好了。我仝卓要是心里没有代玮的话,就……”


  “现在是社会主义,不搞封建迷信了。”代玮小声打断。


  “你听我说完啊,”仝卓一双眼睛又开始弯起来。


  


  


  “我仝卓要是心里没有代玮的话,那一颗心就都是没有了。”


  


  


  代玮呆呆地看着他,忽然笑起来,然后又哭。


  “我上山的时候想,你要是有事,我也不想活了。”


  “哎,那怎么行,那我们还搞买一送一,多亏啊。”


  “生日快乐,仝卓。我也喜欢你。特别喜欢你。”


  “我知道,我的乖代。”


  


  


  -尾声-


  


  仝卓打开门,另一只手拉着代玮进来。


  “宿舍应该是没人的,就我一个,冰箱里我买了东西,我们等下把蛋糕切了,再……哎?”


  “仝卓,我来给你过生日的,结果担惊受怕了一天,怎么办?”


  仝卓在黑暗里笑起来,回身抱住男朋友的腰,把他按在玄关上亲吻。代玮的腰实在很细,细且劲瘦,仝卓隔着皮衣上下摩挲着,代玮伸手想去开灯,被仝卓抓住手腕按回身后,依然霸道地吻他。代玮轻轻喘息起来,轻轻挣开一点,小声说:“不能……你的伤口会绷裂……”


  仝卓正沉醉在爱情的温软里,又重新吻回去:“管他呢,先让我亲一会儿……唔,那不做吧,好像太快了……而且我们也没有准备……”


  “其实我有点饿,”代玮说,“我们可以先把蛋糕吃了,再……”


  “好主意。”仝卓又亲了他一口,“不过我觉得你比蛋糕好吃。”


  代玮踹了他一脚,两个人都笑起来。“我爱你。”“我也是。”


  仝卓回身去摸灯的开关,转过身,客厅里站了半屋子人。


  仝卓:“…………………………”


  代玮:“……………………………………………………?!?!?!”


  


  高天鹤、星元、鞠红川、黄子弘凡、高杨、陈博豪、李文豹、石凯、陆宇鹏、蔡尧……全部都在,高天鹤端着西洋蛋糕的手微微发抖,大家脸上满是惊恐。星元清了清嗓子,晃亮火折把蜡烛点上,故作镇静:“来,让我们祝贺优秀的同事,真挚的朋友,仝卓同志,二十五周岁生日快乐!鼓掌!”


  一群人啪啪啪啪一通拍,表情却十分不走心,好像琉璃万花筒。星元强撑着继续说:“下面有请我们的寿星吹蜡烛,这是我们为你准备的生日惊喜……”


  仝卓深吸了一口气,踏前一步,代玮崩溃地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另一只手因为紧张扶住了刀柄。


  石凯吓得跳起来,大叫了一声,黄子弘凡也一声高调,几乎喊上HighF:“玉面罗刹杀人啦啊啊啊啊啊啊大家快跑!!!!!”


  


  眨眼间,一屋子人钻窗的钻窗,跳楼的跳楼,全跑没影了。


  


  代玮依然僵立原地,整个人紧绷的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摆。仝卓长出一口气,突然笑起来,回身拉他:“代,我好委屈啊。”


  “嗯?”代玮心想,你这说的又是什么猪话。


  “你看。”仝卓又黏黏糊糊抱上来,“明明扶刀的是你,他们却说我要杀人。我好委屈啊。”


  “……你走开啊。”


       


        


——


    


本次520仝卓生日特别企划——《云画的月光》已送到目的地,请注意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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